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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詩壇領袖王士禎眼中的劉體仁和潁州

            2024-8-2 11:27| 編輯: 謝珊珊 | 查看: 2315| 評論: 0|原作者: 劉文敏|來自: 潁州晚報

               王士禎與劉體仁情同手足,兩人唱和20余年,留下了一段詩壇佳話??滴酢稘}州志》、道光《阜陽縣志》輯錄了王士禎10多首關于劉體仁的詩歌,其中大部分詩題中包含了“公勇”二字,可見感情之深厚。

              萬金輕鴻毛,妻子如脫履

              王士禎《五君詠·劉考功公勇》這樣寫道:

              劉生慕節(jié)俠,杜陵一男子。

              從軍驃騎幕,長嘯蘇門里。

              萬金輕鴻毛,妻子如脫屐。

              少日魯朱家,為官偶然耳。

              王士禎(公元1634-公元1711年),原名王士禛,字子真,一字貽上,號阮亭,世稱王漁洋,清初詩壇領袖,是詩歌史上集“神韻說”之大成者。在其自撰年譜中,有這樣兩段記載:

              順治十六年(公元1659年)乙亥……居京師久,與汪(琬)、程(可則)洎劉體仁公勇、鄢陵梁熙曰緝、昆山葉方藹子吉、海鹽彭孫遹駿孫,倡和最多。

              康熙六年(公元1667年)丁未,……與汪、程、劉、梁及董御史文驥玉虬、李翰林天馥湘北、陳翰林廷敬子端、程翰林邑翼蒼輩為文社,兵部尚書合肥龔公實為職志。

              汪琬、程可則、董文驥、李天馥、陳廷敬、程翼蒼、龔鼎孳都是清初文壇大名鼎鼎、舉足輕重的人物,劉體仁與他們關系密切,相約聚會,詩酒唱和。劉體仁以豪俠博識著稱,深得眾人器重。

              劉體仁熱情豪爽,鄉(xiāng)情濃重。與友人聚會交游期間,常常眉飛色舞,道盡潁州之美。對劉體仁的家鄉(xiāng)情懷,王士禎心領神會。

              王士禎不止一次拜訪過劉體仁,了解潁州的風土人情?!皞嚷勄鍧}水,嫩綠如瓜瓢?!保ā妒雠f贈劉公勇吏部》)“君家林園清潁東,眼中萬頃琉璃風?!保ā栋咨辰贤捠空涫静坏袼蛣e公勇》)“我愛清潁水,君家清潁亭?!保ā豆伦詽}上寄書,并寄姬人束素傳賦答》)這些詩句由人及物,又由物及人,王士禎對潁州的喜愛溢于言表,對劉體仁的深摯情誼充溢字里行間。

              王士禎與劉體仁曾相攜同游,訪古覽勝,訪賢論道,也曾多次話別抒懷,詩是他們傳遞友誼的最好見證?!捌缴教蒙贤隄},恨無好句追歐蘇。”“目送飛鴻臥西省,晝夢秋水思菰蒲?!保ā短K門行寄公勇》)“君向蘇門去,棲遲更幾春。悠悠潁川水,不見潁川人?!薄皾}水流無極,經(jīng)年少報書?;茨霞t樹里,相憶復何如?!保ā读魟e公勇并懷寧子二首》)暢游之樂、思古之情、懷念之想,詩人以真摯的詩句向友人致意,寄托懷抱。

              王士禎不止一次聽過劉體仁彈琴。“莫向華陽問廣陵,竹林又去絕音聲。”(《聽公勇彈琴三首》之二)“憶昨聽爾御風操,山泉決溜松風呼?!?《蘇門行寄公勇》)。

              劉體仁詩書畫俱佳,彈琴論劍鑒賞皆精。其獨立的人格中,君子之風與俠義精神融會貫通,“士”與“俠”的氣骨十分突出,這恰是王士禎欽佩、仰慕劉體仁的原因所在。

              聞汝西湖上,風流繼往賢

              王士禎深知劉體仁秉性,詩意跟隨好友行跡?!皠⑸鷤b氣老不除,腰間玉具纓曼湖?!保ā短K門行寄公勇》)“為郎三月忽自罷,著書萬卷誰能識?!保ā栋咨辰贤捠空涫静坏袼蛣e公勇》)“披衣聞石漱,晏坐理朱琴。”(《訊公勇慈仁寺寓,并示益賢二首》之一)王士禎在《訊公勇慈仁寺寓,并示益賢二首》之二中寫道:

              聞汝西湖上,風流繼往賢。

              林園清潁尾,賓客朗陵年。

              柳蔭移珍簟,荷香櫂酒船。

              及今共搔首,悵絕薊門山。

              兩人心意相通,天涯共情,言之由衷,心領神會。其友誼非同凡響,令人感懷。

              劉體仁先后三次告歸,回到家鄉(xiāng)之后,寄情田園,向往山水,時常向友人發(fā)出出游邀請。王士禎在《池北偶談》中說,劉體仁曾經(jīng)贈友人這樣一首名為《即事》的絕句:

              西湖小閣多延月,好友同舟半是僧。

              寄語江南老桑苧,秋山紫蕨憶行縢。

              這首詩劉體仁沒有自留詩稿,編訂自選詩集時也沒有收入。然而,這首詩流傳到了王士禎的手上,他特別欣賞這首詩的風味意趣。一天,王士禎當著劉體仁的面吟誦了這首詩,劉體仁聽后十分驚訝,感嘆王士禎是自己真正的知音。

              首聯(lián)“西湖小閣多延月,好友同舟半是僧”,夸贊家鄉(xiāng)潁州西湖閑靜之美,也自得于同游友人多是看破世俗的通透放達之人。大有“清風明月兩閑人”滋味。

              尾聯(lián)“寄語江南老桑苧,秋山紫蕨憶行縢”,是告訴江南的好友,秋天風景大好,可以結伴出游了。以物代人,妙趣橫生?!袄仙Fr”,這里戲喻友人。陸游《同何元立蔡肩吾至東丁院汲泉煮茶》有“身是江南老桑苧,諸君小住共茶杯。”行縢,綁腿布,喻遠行。

              全詩趣味橫生,又不失莊重,悠閑自得溢于言表。

              彈琴古調千秋絕

              說劍雄風一代奇

              康熙十五年(公元1676年)十一月,劉體仁60歲游鐘離,突然發(fā)病,端坐而終。得知這一消息,王士禎淚流滿面,悲痛欲絕,揮淚寫下《哭劉公勇吏部二首》。

              其一曰:

              零落親知更有誰,聞吾訣去不勝悲。

              彈琴古調千秋絕,說劍雄風一代奇。

              舊館脫驂應出涕,天涯磨鏡是何時。

              故人雙鬢滄浪在,剩欲刊君第二碑。

              此詩從聞知摯友離世落筆,淚眼朦朧之際,琴聲在耳,故人音容清晰再現(xiàn);說劍論兵,風采猶在目前?;貞浧鹚麡飞坪檬┑男袨楦腥寺錅I,我們什么時候再一起四方交游、切磋詩文技藝呢?“舊館脫驂”,借指以財助人之急。典出《禮記·檀弓上》:“ 孔子之衛(wèi),遇舊館人之喪,入而哭之哀。出,使子貢脫驂而賻之?!边@里指劉體仁樂善好施的義舉?!疤煅哪ョR”,指尋師訪友,切磋技藝。

              “故人雙鬢滄浪在,剩欲刊君第二碑”,我雖然兩鬢斑白還依然在世,就讓我再為你的詩集編次刊印,傳之后人吧?!皽胬恕?,喻白發(fā)。

              其二曰:

              廿年藝苑忝同游,回憶音塵淚不收。

              結客曾傾四公子,論兵欲動五諸侯。

              故人半化遼東鶴,世事終輸閣道牛。

              手定君文才幾日,可憐馬策慟西州。

              回憶二十年來的交往,手足之情歷歷在目,淚流不止。“結客曾傾四公子,論兵欲動五諸侯”,劉體仁廣交天下明賢,雄姿英發(fā),議論風生,思想鋒芒蕩人心魄,文韜武略振聾發(fā)聵?!八墓印保笐?zhàn)國四公子,即魏國信陵君魏無忌、趙國平原君趙勝、楚國春申君黃歇、齊國孟嘗君田文。四人均禮賢下士,廣結賓客?!罢摫麆游逯T侯”言論戰(zhàn)精深,氣勢之雄健?!拔逯T侯”,星名。

              “故人半化遼東鶴,世事終輸閣道牛”,我們當年歡聚的友人多半離世,用世之志到底還是輸給了世故?!斑|東鶴”,借丁令畏得道升仙,化鶴回鄉(xiāng),喻仙逝?!伴w道牛”,暗喻與君主親近、出身世家的人。西晉潘岳才名蓋世,遭眾人嫉恨,外放山陽令,郁郁不得志,作《葛道謠》以刺時事。其詞曰:“閣道東,有大牛。王濟鞅。裴楷鞧。和嶠刺促不得休。”王濟,西晉重臣,與姐夫和嶠及裴楷齊名,三人均出身名門世族。

              “手定君文才幾日,可憐馬策慟西州?!笔盏侥銜挪艓滋?,你居然已經(jīng)離去,讓我情何以堪??!王士禎為此句作注:“丙辰春,先生以全集寄予論次。”丙辰即康熙十五年(公元1676年),劉體仁在這一年農歷十一月去世。劉體仁將全集文稿寄給王士禎論定編次,是在這年的春天,王士禎感到,仿佛就是前幾天的事情。

              馬策慟西州,即“馬策西州”,典出《晉書·謝安傳》。東晉謝安去世,其外甥羊曇悲痛,因謝安去世前曾于西州門慨嘆壯志未酬,羊曇發(fā)誓從此不再走西州門。有一次,羊曇在石頭城因想念謝安喝醉了酒,不覺走到了西州門。羊曇以馬策扣擊大門,誦曹植《箜篌引》詩“生存華屋處,零落歸山丘”,慟哭而去。后人以“馬策西州”,表示痛悼死者的儀式。王士禎以此極言內心的悲痛。

              王士禎掩面垂淚、悲欣交集之際,歷數(shù)與劉體仁在交往,回憶其音容笑貌,盛贊大善、大義、大才。王士禎捶胸頓足之哀,感天動地之悲,令人動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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