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天的村莊是綠色的,冬天的村莊是灰色的。綠,是樹給的;灰,也是樹給的。在鄉(xiāng)下,冬天的樹是暗淡的、枯瘦的,它們伸出條條鐵骨,立于蒼穹之下,描繪出一幅令人憂傷的水墨畫。 它們是一群落葉喬木。樹葉奉春之命而來,又奉秋之命歸去,前三季都有著別樣繁華與風(fēng)采,唯獨冬天不見其蹤影。樹葉是樹的身份證,冬天是樹的終南山。當秋風(fēng)吹來第一口氣時,它們便開始摒棄身份,隱姓埋名。但我依舊能夠清楚認出它們。桃、梨、杏、柿、棗是家臣,立于門前院內(nèi)。春花秋實,美了我們的目,也饕餮了我們的口。此時它們斂眉閉目,一副瘦弱消沉的模樣。但,你仔細看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桃、杏的枝條上有許多小小的凸起,那是我們心照不宣的有關(guān)花朵的秘密。 那些散居于村莊與野外的樹,也是我的熟人。楊樹偉岸挺拔,枝頭似劍,直指蒼穹;柳樹秀發(fā)修長,盡管不著一葉,依舊婆娑裊娜;楝樹枝頭還掛著苦楝果,常常引來喜鵲和八哥。 泡桐又叫焦桐,木質(zhì)疏松,有“會呼吸的樹”之美稱,做家具不是首選,做古琴卻是不二良材。每次看到它,我仿佛能聽到悠揚而深遠的古琴之音。在鄉(xiāng)下,人們大多不識它的貴重與高雅,只知它大如蒲扇的葉子,能遮頭頂灼人的驕陽,擋住豆大的雨滴。冬日,它卸去了滿身碩大的葉子,進入了緘默狀態(tài)。它以為自己已做了很好的偽裝,孰不知,早已被枝杈間一簇簇小如蠶豆的花苞泄露了秘密。那里面包裹著一個個紫色的小喇叭,只待來年四月,噴出一幅極美的圖畫。 此刻,落葉喬木們陷入了一場長長的睡眠,在灰色里做著彩色的夢。夢里有層次鮮明的綠,有濃淡不一的紅,有純凈的藍和浪漫的紫。它們在風(fēng)雪中,悄悄孕育著一個驚天的秘密,一個關(guān)于春天的秘密。 在城里,生活著一群四季如一的勇者。它們的葉子仿佛焊接在身上,面對冬日的嚴寒與風(fēng)雪,不凋不敗,用一身“綠”,調(diào)和著寒日里的“灰”,軟化了冬天的堅硬與冰冷。 小區(qū)里有許多香樟樹,它們分列道路兩旁,填滿了樓與樓之間的縫隙,“經(jīng)冬猶綠林”。俯瞰整個小區(qū),仿佛在看一大塊翡翠。 墻邊,狹窄的拐角處,香樟無法觸及的地方,會有竹子、冬青點綴。香樟的蔚然壯觀,竹子的頎長秀美,讓人看一眼,便不知不覺卸去了慵懶與疲憊。 偶經(jīng)一處,眼前突然一亮,定睛一看,是一樹臘梅花擋住了去路。花朵綴滿枝條,像一掛掛長鞭,又像一條條編織精美的麻花辮。花朵個個黃得透亮,黃得耀眼,聚在一起,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。沉寂的心在跳動,凝固的血液在沸騰,仿佛一匹馬在體內(nèi)奮蹄疾馳,整個人像不由自主被推上戰(zhàn)馬,一路向前。 原來,在冬天,沒有一棵樹在偷懶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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