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過夜市街,聞到一縷誘人的紅芋香味,禁不住停下腳步,深深吸上一口氣! 紅芋這個充滿濃濃鄉(xiāng)音的稱謂,說不清它溫飽了多少饑寒的歲月。
紅芋又叫番薯,是泊來品。據(jù)史料記載,番薯在明朝萬歷年間傳入中國。那時,一個長年在呂宋(即菲律賓)做生意的福建人,見當?shù)胤N植一種叫“甘薯”的塊根作物,塊根“大如拳,皮色朱紅,心脆多汁,生熟皆可食,產(chǎn)量又高,廣種耐瘠”。想到家鄉(xiāng)山多田少,土地貧瘠,糧食不足,決心把甘薯引進中國。后人以此為詩:“呂宋始發(fā)成萬歷, 生烹炸煮烤均佳”、“羞為王侯桌上宴,樂充粗糧濟民難”。就這樣,紅芋成了百姓餐桌上的主食。
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農(nóng)村幾乎遍地都是紅芋。一般只要土肥根壯,紅芋秧絕對長勢良好,結(jié)出的紅芋又大又多。霜降過后,大地收起一面面綠色旗幟,向寒氣繳械投降,孕育許久的紅芋卻溫熱了季節(jié)的寒涼。藏于地下的紅芋成了秋天的新娘,掬著一腔甜蜜,羞紅了臉兒。
秋收冬藏。收紅芋對莊稼人來說是件大事,整個過程都在忙碌和喜悅中進行,真可謂“累,并快樂著”。
割紅芋秧最是考驗耐力,若像割麥那樣,割一把放下,再割另一把,絕對是吃力不討巧。紅芋秧可謂是親密無間,左右攀親,蔓伸到哪里須就扎到哪里;一根根如同一個戰(zhàn)壕里的伙伴緊緊抱成團,密鋪在地面。你割斷它的根,卻扯不斷它的須;割斷一處,卻發(fā)現(xiàn)根在別處。有時明明割斷這一棵,費勁扯出的卻是另一根,此刻它的根還牢牢抓住泥土。沒有兩把子巧勁就甭想理順它,越急越理不出頭緒。
最終只得沉靜下來,彎腰倒退碎步,側(cè)身往前,一邊割一邊挪移。也可幾壟齊頭并進,卷秧操鐮,把露出的根一棵棵斬斷。如此邊卷邊割,邊割邊卷,凸起的紅芋嶺猶如即將開掘的寶藏逐漸裸露在眼前,連空氣中也彌漫著一股歡樂的氣息。
可勁高呼一聲:扒紅芋嘍!袖子一捋,“呸”在手心吐口唾液,合掌一搓,鉚足勁掄起釘鈀?!昂佟币宦?,釘齒一下子鉆進了泥土,扯出一叢鮮紅的根須來,引來一陣驚呼:嗬,好大的紅芋!隨手捉住根須往上一提,一個個新鮮的紅芋便爭先恐后地跳出來。
三三兩兩的紅芋聚成堆,織成錦,點亮一個關于秋實的記憶。調(diào)皮的孩子諞著自家紅芋大,看到人家的大紅芋摟著就跑,立即被這家孩子追趕著搶奪。若是哪條嶺上有裂縫,也會爭著搶著伸手扒,肥肥胖胖的紅芋撐破了嶺,早早露出了粉紅的大肚皮。摟著大紅芋,如同摟著一個開心的日子,也似乎摟住了那些吃飽的光陰,快樂是不言而喻的。
那份快樂也來自女人們的巧手。紅芋刨出來,一部分要削成片曬干儲存。各家早在自家地頭支起了木凳,綁上紅芋推子(專門削紅芋用的工具,在薄木板一頭鑿刻一條縫釘上刀片)。女人們比賽似的側(cè)身坐于凳上,拿起一個大紅芋,往刀刃上“嗖嗖嗖”麻利地推送幾下,白色的紅芋片就“唰唰唰”地亂飛起來。一會兒工夫,一堆紅芋變成了白花花的雪片,散發(fā)出淡淡的清香味兒。抓起一片塞進嘴里,甜絲絲的汁液瞬間沁入心脾。
等到紅芋片曬成干,磨成面,已是深冬了。一部分紅芋窖在院內(nèi),留待來年重新發(fā)芽孕育。 一個冬天,不是蒸紅芋就是烤紅芋,燒紅芋湯、貼紅芋饃……真是應了老輩人的那句話“紅芋湯,紅芋饃,離了紅芋不能活”。吃著紅芋,度過嚴寒的冬天,迎來溫暖的春天。
當改革的春風拂過大地,曾經(jīng)遍地打滾的紅芋不知不覺退至溝邊地角與菜蔬同框,隱在房前屋后與花果為伍。紅芋成了餐桌上的美食,變得金貴起來。它驕傲地躺在超市貨架上,盡情彰顯不同往日的風采;它優(yōu)雅地臥在水晶盤里,生動演繹著“五谷豐登”。這些被精心呵護長大的紅芋,斯文考究,艷若玫瑰,沒有那久違的泥土氣息,也少了一份觸及靈魂的滋味兒。然而紅芋最終填補了心中即將淡去的對土地的認同心理,而久久揮之不去的正是沉淀在記憶中的那份溫實。
也許是離開家太久了吧!聞著這似曾相識的味道,我似乎看見了那曾在夢里飄香的紅芋,一如我那常在夢中游走的故鄉(xiāng),真切動人。那久遠的童年記憶也在心中蕩漾開來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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