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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《定風(fēng)波》里悟人生

            2024-12-6 10:25| 編輯: 劉黎 | 查看: 13269| 評論: 0|原作者: 流螢|來自: 阜陽日報(bào)

              蘇軾在黃州完成蝶變,成為了蘇東坡,寫出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作品。蘇東坡在黃州的作品中,我最喜歡的是三首寫于不同年月的《定風(fēng)波》。綜合來看,《定風(fēng)波》屬于蘇東坡記事抒懷的詞作,最能反映他的生存狀態(tài)和精神蝶變。第一首大約寫在他到黃州不久,最遲在第二年。詞人驚魂仍未定,常常是“揀盡寒枝不肯棲”,感覺“寂寞沙洲冷”。你想想,受貶遭重罰而來,到了靠近長江的一個(gè)陌生閉塞貧苦的地方,從聞名天下的大才子、朝廷重臣,一下子成了“社會閑雜人員”,沒有工資,貧困交加,過得多么落魄。

              好在蘇東坡的朋友多、粉絲多,總有人偷偷伸出溫暖的手來拉一把。這年重陽節(jié),正當(dāng)蘇軾坐在草屋為沒有酒肉過節(jié)而發(fā)愁時(shí),門童來報(bào),說一個(gè)大人騎著駿馬帶著一群人到了東坡地頭。開門一看,來人竟是新任黃州知州徐君猷。蘇東坡是他的管理對象,他卻是被管理者的粉絲。黃知州真是性情中人,不怕別人閑話,也不怕被牽連,就因?yàn)閾?dān)心詞人節(jié)日里寂寞感傷抑或缺酒肉,就騎馬帶隊(duì)上門慰問來了,還帶著肥肉和美酒。九月九登高是民俗,蘇東坡與黃知州肩并肩,立在小山頭上賞菊賦詩,并寫下了這首《定風(fēng)波·重陽》:“與客攜壺上翠微,江涵秋影雁初飛,塵世難逢開口笑,年少,菊花須插滿頭歸。酩酊但酬佳節(jié)了,云嶠,登臨不用怨斜暉。古往今來誰不老,多少,牛山何必更沾衣。”

              詞借助江上寒雁南飛與夕陽斜照之景,表達(dá)了一種復(fù)雜的心情,看似勸朋友“想開些”,其實(shí)是在勸自己,好好活著,不要悲觀。這首詞也說明,那時(shí)在黃州的蘇東坡還處于“適應(yīng)”的狀態(tài),心情是矛盾的,苦樂是相參差的。

              第二首《定風(fēng)波》,蘇東坡寫于宋神宗元豐五年。這時(shí),他已經(jīng)在黃州安家落戶三年了,種地有了經(jīng)驗(yàn),生活自有小保證,釀酒壇子滿滿,也能常醉了。于是在風(fēng)和日麗的日子,喜歡與朋友結(jié)伴暢游。三月初的黃州,乍暖還寒,山野靜寂,他們一群人如“蘭亭雅敘者”說說笑笑。游走中,風(fēng)雨忽至,沒有帶雨具,大雨落下,同游者個(gè)個(gè)狼狽不堪。只有蘇東坡似乎沒有啥不適感覺,大踏步走在風(fēng)里雨里,游興不減一絲,且大聲吟誦,鼓勵同伴一起走下去。

              “莫聽穿林打葉聲,何妨吟嘯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輕勝馬,誰怕?一蓑煙雨任平生。料峭春風(fēng)吹酒醒,微冷,山頭斜照卻相迎?;厥紫騺硎捝?,歸去,也無風(fēng)雨也無晴?!薄抖L(fēng)波·莫聽穿林打葉聲》是蘇東坡最重要的一首詞,一句“誰怕?一蓑煙雨任平生”,千百年來鼓勵了多少身處困境的人,面對艱難困苦與厄運(yùn),要選擇樂觀豁達(dá),勇往直前。也可以說,這首詞是蘇軾變成蘇東坡后,最能表現(xiàn)其樂觀主義精神的作品。當(dāng)然,在我們讀到“也無風(fēng)雨也無晴”時(shí),隱隱約約,也感到了作者無奈的“適應(yīng)”。

              第三首題為《定風(fēng)波·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》,詞曰:“常羨人間琢玉郎,天應(yīng)乞與點(diǎn)酥娘。盡道清歌傳皓齒,風(fēng)起,雪飛炎海變清涼。萬里歸來顏愈少,微笑,笑時(shí)猶帶嶺梅香。試問嶺南應(yīng)不好,卻道,此心安處是吾鄉(xiāng)?!?/div>

              王定國是誰?王鞏,北宋著名詩人畫家,當(dāng)然也是蘇軾的摯友。他因受“烏臺詩案”牽連,被貶到蠻荒的嶺南之賓州,且連遭厄運(yùn),“今定國以余故得罪,貶海上五年,一子死貶所,一子死于家,定國亦幾病死。余意其怨我甚,不敢以書相聞?!保ā短K軾文集》)。對這個(gè)朋友,蘇軾十分愧疚,想起他的遭遇常常夜不能寐。三年后,王定國從南國歸來一起喝酒。蘇東坡發(fā)現(xiàn),他就像一棵“不死草”,曬干了,澆點(diǎn)水,又活了,且活得茂盛。酒桌上,還有一個(gè)叫寓娘的紅顏知己作伴。寓娘,就是曾一度名動京城的歌女柔奴,后為王鞏的侍妾?!盀跖_詩案”爆發(fā)后,王定國成為蘇軾圈里受牽連被處罰最重的一個(gè)官員,家里的歌女侍從聞之轟然散去,唯有柔奴愿意跟著王去荒野地里吃苦受罪。劫后重逢,蘇東坡非常感慨,寫詞贊美了這位美貌且品行高潔的世間奇女子,稱她是皓齒清歌的“點(diǎn)酥娘”,說她從嶺南歸來更加美麗動人了,微笑里帶著嶺南梅花之清香。最后問,嶺南不是很好過吧?柔奴卻莞爾一笑道,“此心安處是吾鄉(xiāng)”。

              一句“此心安處是吾鄉(xiāng)”,巧妙回答了老朋友的問話,化解了沉重與尷尬的話題,也把自己承受的三年多苦難化成云煙、變成一種修行,似乎賓州之行成了她與夫君一趟風(fēng)花雪月“江南游”。吃苦三年,幾死幾活,柔奴卻沒有一絲抱怨,有的只是無邊的寬容與理解,這讓蘇東坡十分震驚與感慨。他通過詞作贊美了柔奴的美,也表達(dá)了自己的心聲:心安處,就是家鄉(xiāng)??!此時(shí)的蘇東坡,因?yàn)樾陌?,也終于把黃州當(dāng)成了眉州。

              這首《定風(fēng)波》自誕生一千多年以來,不知道慰藉了多少游子的心?!按诵陌蔡幨俏徉l(xiāng)”,直到現(xiàn)在仍然是人間“最美”的語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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