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地上的草,隨處可見,葳蕤茂盛。 在丘陵,在平原,在塞北,在江南,或是風(fēng)刮來,或是水沖來,或是鳥銜來,只要有一點土、一點水,草種子落在哪里,就在哪里扎下根,長出芽,結(jié)出籽,延續(xù)生命。 古語說,人生一世,草木一秋。把人和草相提并論,并不是貶低人,也不是抬高草。都是在這個世上活一回,人和草其實并無本質(zhì)區(qū)別。都是從無中來,又到無中去。只不過人活的時間長一些,草活的時間短一些,但在歷史的長河里,還不都是滄海桑田一瞬間。 這世上的草,有好多種。這世上的人,也各不相同。草民、草根,人可不就是一棵草?“人隨潮流草隨風(fēng)”,老話不也這么說?人其實也是一棵草,一棵為了衣和食,南來北往、東奔西走的草。只是有的人自視甚高,不肯承認(rèn)。 人降生到這個世上,叫“落草”。亂世之中,有的人被逼無奈,也會寄身于草野,成為攔路搶劫的草寇,或者劫富濟(jì)貧的草莽英雄。 人死了化成灰,埋進(jìn)土里,和土融為一體。草死了,野火一燒,也化成灰,埋進(jìn)土里,和土融為一體。人和草在土中相遇,握手言歡。人和草,殊途同歸。 舊時鄉(xiāng)下,誰家被偷了東西,便有農(nóng)婦綁個草人(草人胸口插把剪刀),在村里喋喋不休地詛咒。被詛咒的小偷,聞在耳中,驚在心里,終日惶惶。那草人,幾乎就是他自己。 從久遠(yuǎn)的年代起,人和草一路走來,休戚相關(guān)。在先前,人住的是草房、草廬、草庵子,燒的是柴草,吃的是草結(jié)出的五谷雜糧。人若離開草,活下去還真有點艱難。 人割草喂牛、喂羊,然后吃牛肉、羊肉。沒有草,人也吃不上肉。牛吃草,人吃菜。人把口感好、能下咽、有營養(yǎng)的草叫做菜,否則就是草。其實,所有的菜都是草。人餓極了,沒有菜吃,為了活下去,也會吃草。 草為了人粉身碎骨傾其所有,人真得感謝草。 只是現(xiàn)在,人住進(jìn)了高樓大廈,不再用柴草做飯,人漸漸疏遠(yuǎn)了草。 詩人寫下許多吟詠草的詩句,俯拾即是:“離離原上草,一歲一枯榮”, “野花向客開如笑,芳草留人意自閑”, “枝上柳綿吹又少,天涯何處無芳草”。草這一生,能得到詩人的贊美,草很欣慰。 草很堅強,活下去是它們的唯一目的。人受了一點挫折,失戀了,失業(yè)了,生活不順了,跳河、自縊、喝藥,想著法兒的去自殺??刹輳膩聿蛔鲎詺⒌纳凳聝?。草比人堅強,耐活。 山川有大美而不言,草也有大美而不言。草總是匍匐在大地上,默默無言。草把春色點染,草把大地扮綠。草不向人乞憐邀功,也不和百花爭寵。草只是循著節(jié)令的引導(dǎo),春來綠,秋來黃,年復(fù)一年,生生不息。 草是大智若愚、大音希聲的智者。草把所有干旱的考驗、貧瘠的折磨、風(fēng)雨的打擊,都深藏在心底。草汲取天地之靈氣,日月之精華。草洞曉一切,深諳一切。草從不抱怨,也不哀嘆。草隨遇而安,草樂天知命,草頑強堅韌。人真應(yīng)該以謙卑的心情、恭敬的態(tài)度、仰視的目光,向一棵草學(xué)習(xí)。 人這一輩子,要是能活成大地上的一棵草,枯榮自在,率性隨心,也不易啊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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